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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濂|看颜真卿近40年作品,理清超越王羲之来龙去脉!

2020年03月13日 23:30:497167人参与0

据此排序,乃知颜真卿在一个世所周知的固定的“颜体”个人风格中,竟有如此多的变化。从三十到七十岁,横跨四十年的楷书面貌,既有循序渐进逐渐变化的基本轨迹;还有对每一作品的独到把握。对传于今世颜书二十多件的分析告诉我们,除年龄作品前后变化差异之外;在63岁时一年之间的大唐中兴颂》《元次山碑》《八关斋会报德记》《宋广平碑》共四件,如果比较一下,互相之间风格差异仍然极大,并无一重复雷同。这就是说,颜真卿看自己的“颜体”楷书,不仅着眼于“体”以致生千篇一律千作一貌之弊;而是针对每一作皆施以独特的匠心和形式语言。这样的创作意识,别说在唐代绝无仅有;在几千年后的今天,对照那些充斥遍至的奢谈千人风格而极度狭隘顽固的书法观念,也同样堪称绝无仅有!

《大唐中兴颂》《元次山碑》《八关斋会报德记》《宋广平碑》风格差异仍然极大,无一重复雷同

看颜体如果只看到“体”,那是很外行的做派。而把二十几件名作排比起来,领悟到颜真卿在几千年前即已先知先觉,成功实践了我们几千年后才费力提倡还遇到很多不以为然误解的“一作一面貌”式的艺术创作要求;这样的超前几千年,有哪个即使也同样拥有领袖群伦地位的名家所能达到?

这还是仅仅就颜真卿的“颜楷”碑刻论,如果还综合传世墨迹本如《告身帖》《祭姪稿》《刘中使帖》和刻帖《争座位帖》等等,那又是一个多大的书法世界?以一人之力有这样的覆盖力影响力,自古以来,除颜真卿外并无第二人。

颜真卿《自书告身帖

颜真卿《祭侄文稿

颜真卿《争座位帖》

故尔这次东京展的展题,提法是“超越王羲之”。初见时曾颇为踌躇;学者思维讲究严谨,王右军颜鲁公分领不同时代,历史功绩也不同,原无所谓谁超越谁;但仔细一想:论颜公在一个楷书中的“一作一面貌”的强烈视觉艺术风格表达,这倒的确是王羲之时代也没有过的。“超越”云云,似亦不为无据。

颜真卿的楷书开宗立派,千古一绝,他的行草书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祭侄稿》当然是首选,还有《祭伯父稿》《争座位稿》,合称“三稿”。在东京国立博物馆的“颜真卿:“超越王羲之的名笔”展时作为广告招贴宣传的,正是台北故宫藏的《祭侄稿》图版。表明这件名作是他们此举的一个最核心内容。

东京国立博物馆:“颜真卿:超越王羲之的名笔”

展览海报

我少时学行草书,也是照老辈人的规矩,先学《祭侄稿》,以求“取法乎上”,但一直找不到感觉,困惑不已。后来想想要不就《争座位稿》吧?再后来又是《祭伯父稿》,轮番试了一圈,仍然不得要领。

颜真卿《刘中使帖》

偶然发现颜真卿有一封手札《刘中使帖》,大为兴奋。首先想到的是在初学入门时,老辈书家都告诫我们,要学堂堂正正之象,颜真卿自必是首选。还有一个老说法,叫“颜筋柳骨”,颜真卿胜在“筋”,有弹性;柳公权胜在“骨”,清峻削拔。对照字帖,印象也八九不离十。但少时侍奉沙孟海先师,每有家长带着十来岁的小女孩拿书法习作来求教沙老。当时初学流行正是一水儿的颜体。家长孩子走了以后,沙老对我说:很清秀的一个小女孩,怎么教她写一手重浊的颜体?我当时回答:颜筋柳骨,她老师和父母肯定也从旁听到这个说法,于是随大流。但学学颜体之“筋”,有力度有弹性,总归不坏。

殊不料,沙老却非常不赞成。解释说初学儿童,写赵孟頫也并非不可以;至于筋骨,那是要有相当基础以后考虑的事,现在横平竖直,才是第一要紧的。这在当时很让我惊愕自己的粗心大意。

楷书中的颜筋,有须眉男儿气,但也易浊。“叉手并足如田舍郎翁耳!”这是南唐李后主对颜体的批评。而米芾则更论曰:“颜书笔头如蒸饼,大丑恶可厌”;又“颜行书可观,真(楷)便入俗品”。这些批评,或在精神上与沙老的议论脉息相通?但颜楷雄强重拙却不惹人喜欢曾是事实,那么“可观”的颜氏行书何在?得非《刘中使帖》耶?

旦夕揣摩品读,乃知此为不“入俗品”、不“丑恶可厌”、不“叉手并足田舍郎翁”而又有充分的颜筋特征的绝世妙帖,于是,每日反复临习,自谓得其精妙。今日拙书行草中,仍然有许多《刘中使帖》的笔法意识和痕迹。三五行字而受益良多,或正是得益于当时沙老的随口点评而悟得大道所在也。

颜真卿《湖州帖

“颜筋”是十分重要的,无它就不成其为颜真卿。比如颜书传另有一札《湖州帖》传世,但因缺少“筋”的弹性线条和专属笔法,终不为后来者追捧;以至鉴定家们多认为《湖州帖》系北宋米芾临颜之临本,已非颜筋本貌矣。

颜真卿《祭侄文稿》

由这个“颜筋”伸延到现在的当红名角儿《祭侄稿》,或许悟性所得,另有一重新境界也未可知。二十几年前在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上本科生课,讨论颜真卿。让学生们拿出《祭侄稿》印刷本,当时还只是黑白印刷,字帖纸张也很差,只能看一个大概。但我指着字帖中段的几处勾塗划改或墨点示错之迹,说在颜楷二十种正书字帖中找"颜筋",不算本事,因为辨识度高;在《祭侄稿》手卷各行各字中找“颜筋”,要有一些积累了。一个短竖,一个绕笔,有“筋”则劲健,无“筋”则坍塌;有“筋”则强弩射千里,没有则疲沓软弱甚不足观。但最有趣味的,是令学生们专门试试临一下这些勾塗划改点误墨团的笔画,看看在一个并无文字意义的划线过程中,能否感受到一种"筋"的弹性美感?我摘出的几页如下,共七处:

“每慰人心”前有四字被圈改;

“尔父”下有密集涂抹方块;

“贼臣不救”前有六字长线条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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