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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良:颜体是“破”二王的法宝

2021年05月11日 23:09:371675人参与0

作者陈海良

对于颜书取法,有家学说、二王说、张旭说、民间书法说等。其楷书敦厚,彰显所谓的道德意念。

行书三稿等,则自由而情性,有浪漫主义色彩。唐人的谨严与性情,颜书兼而擅之。   

颜真卿作品主要分楷书和行书两种,尤以行书“稿书”为善。

(一)楷书

五十岁以前的名作有《多宝塔》(四十四岁)、《东方朔画赞》(四十六岁)等,前者结构严谨、端庄,笔法二王,章局亦未有大变。

后者以方笔居多,结构方整而遒劲,意趣清远,得逸少意,章局渐趋厚重。这一时期的力作还有《竹云题跋》等。

多宝塔碑

东方朔画赞

鲜于氏离堆记刻石

郭氏家庙碑

五十岁以后的作品为《鲜于氏离堆记刻石》(五十四岁)、《郭氏家庙碑》(五十六岁)等,书风已显雄厚、圆劲之象,善取中锋。   

颜氏楷书创作的重要时期为唐永泰二年(七六六)以后。仕途不畅,一贬再贬。于是,广交隐逸之士,寄情翰墨,逍遥于山水之间。“是故常常自采乐石,命吏干磨砻,然后擘窠大书,由家童镌刻之。综观鲁公存世书迹,十有八九出于斯时。”(朱关田《中国书法史·隋唐五代》)。

名作有《麻姑仙坛记》(七七一年四月)、《大唐中兴颂》(七七一年六月)、《李玄靖碑》(七七一)、《宋璟碑》(七七八)等,故宋朱长文云:“观《中兴颂》,则闳伟发扬,状其功德之盛;观《家庙碑》,则庄严笃实,见夫承家之谨;观《仙坛记》,则秀颖超举,象其志气之妙;观《元次山铭》,则淳涵深厚,见其业履之纯;余皆可以考类。”(《续书断》)

麻姑仙坛记

大唐中兴颂

李玄靖碑

宋璟碑

成熟的颜楷,气象宏大,朴茂厚重。

结构有鼓之状,呈左右拓展之势,有别其他书家的“内擫”之法,并由早期的扁形渐趋方形或长方形,点画横细竖粗,横画问还明显带有弹性的弧度。

用笔由锋利趋于浑厚,取篆籀意,转折处顿挫加强。

不过,颜氏书法早期还受到北碑的影响,如《王琳墓志》、《郭虚己墓志》,明显受北朝墓志的干扰,在走向厚朴、雄浑书风的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故颜书取法也有“北碑说”。

王琳墓志

郭虚己墓志

颜楷的取法是多元的,这也导致颜氏书风的多变,他向后人展现的是一个风格多变、笔法南北兼容的丰富格局,对我们今天的“临创”很有启示,不会导致米南宫所讥之“俗品”,或陷入“馆阁书”等尴尬境地。

四家在取法颜书上是灵活并自成面目的,并没有受颜风的表面十扰,“后之俗学乃求形似之末,以蚕头燕尾仅乃得之,曾不知以锥画沙之妙。”(《宣和书谱》)

特别是近代“海派”中的“谭氏”书法,明显带有颜的习气,今人学颜亦然。

假如说古人的馆阁书是一种书写规范,以满足实用之需,那今天的学书是建立在纯艺术的基础上的,取法是多角度的,创作是自由的,也不只是题署书丹,书写大字之类。

如此,在创作时不至于三年、十年书风不变,拘于法而同于形,功力增而才气失,俨然一“劳模”。

谭延闿临颜书

颜楷的成功主要是点画、结构及章法上的全面突破(下图),显示出强大而独特的创造力

点画的起收处及整体外形异于王字系统,也不类其他同时代诸家,点画间由以往的对比平和,一改为粗细悬殊。

结构外拓,势足,与王书唱了反调。甚至一些笔法亦异于前贤,如“钩”法,起讫及转折处的顿挫等,越到晚年顿挫感越明显,甚至有“回笔”动作。

王书章法疏朗,有“行气”,而颜书浑然一片,茂密森然,密不透风,更强调整体,下图为颜书与钟繇欧阳询作品的比较,苍森郁勃之感跃然纸上。

学习颜书应该是对学王书的一种调整,王书是“细粮”,颜书似“粗粮”,采取“侧击”之法,一方面固本强体,另一方面修正二王的“油头粉面”,亦不致于有取颜书皮囊之嫌。

从书史来看,后学之稍有成就者,十之八九以颜书作为调节器,故“丑书”之风大盛,即便是碑派大师善用颜书者亦不在少数,如何绍基等。

对此,我有教学体会。自小习颜、柳、欧、褚,尤以《勤礼碑》、《多宝塔》、《九成宫》最为得意,后又在小学教蒙童学《多宝塔》六年有余,对《多宝塔》的理解尤为深刻。

由是,联想到自己一直苦于没有门径的小楷创作,于是以《多宝塔》为基础,进行大胆而长期的探索,初见成效。

以往学小楷者,要么晋唐小楷,要么明清诸家,抑或徘徊于赵文敏、倪云林门下,难有突破。

《多宝塔》风神浑劲,气息清健、厚朴而略带姿媚,结体匀稳、势扁,法度森严无一懈笔,这些实质皆符合小楷要素,而且,颜书初创时期,深得右军法,亦有北碑意识,这都为自己小楷创作提供了较好的资源。

《古代名文》

如小楷《古代名文》,如此,在书写时取扁势的《多宝塔》为字形基础,有效掺人墓志的起讫用笔,力求点画的精美、匀净,有些笔画,如“捺”等,稍带隶意,由此,书风跃然,不类时调,虽学颜而不似颜,宗王而异于王。

当然,取法颜书的地方还有很多,颜书如何与墓志、篆籀等意趣相融合等。还有,颜氏晚年作品《麻姑仙坛记》等注重势态,向右下角倾斜或取平势,而一般楷书为向右上方斜。

可见,形成自我书风的条件不仅仅是笔法、点画等,还有材料、工具、笔势、字势等诸多因素,这些都是我们不容忽视的。

 (二)行书

颜氏行书以稿书为善。名篇有《祭侄稿》(七五八)、《争座位帖》(七六四)、《祭伯文稿》等。

《祭侄稿》是仅存无争议的纸本,满篇纵笔,浩荡不羁,自然跌宕,遒劲与流丽交杂,无意于佳。

在章法上,几乎横竖不分,如其晚年楷书的布局,浑然一片。《争座位帖》点画圆浑、遒劲,使转处圆畅、势涩,呈盘旋之势、“环转”之象,在审美意趣上完全有别于二王体系。

争座位帖

祭侄稿

其他还有《送刘太冲序》(七七二)、《草篆帖》、《奉命帖》、《文殊帖》、《乞米帖》、《广平帖》等,疑伪者有《裴将军诗》、《刘中使帖》、《湖州帖》等。

颜氏行书气茂、质厚、朴拙、势奇,字字掷地有声,几无漂浮笔画,用笔取涩势,铺毫与绞转兼容,与以铺毫为主的王书形成强烈反差。其结字皆稍长,注重上下文的势态转换,这成为纵向立轴创作最好的取法资源。

如上图的比较,第二、三张图所体现出(颜氏行书)的块面感、纵向的跌宕感、纵向书写的“滚动连绵性”、势态的不断调整等已不让明清“大轴”,而王羲之所显现的魏晋风流只是一种相对的平和。

单纯以王书放大略显单薄,这也是时下仅以二王调放大后的作品在整体结构上犯的通病。

这种书写中势态的不断转换所体现出的对立统一关系,正由魏晋时期的相对平和在经历了盛唐后渐趋造作,至明清达到高峰,渐成一味“尚态”的境地,这也正是理论家们所批评的。

而盛唐时期的张旭、颜真卿、怀素的自由挥写打开了势转奇崛的新风尚,尤其是颜氏“稿书”一出,其自然天真之点画、淋漓尽情之笔性、曲直横斜之势态、诡形怪状之虚实块面竞相交融,一问意迭出,犹挟风行云,去二王之流丽,一扫同代之成法。

尤其是颜书的横纵不分之章局,可谓开启书法章法之新篇

这是一种满构图章法,一般章法行气明显,每行尽可在书写中跌宕、摇曳,而满构图章法则通过气势的流动,块面间的虚实来作左右、上下的调节,对于这种章法,需要有相当的运筹能力,它需要统筹,犹如太极图,虚实相生,又合二为一。

后世的杨维祯、祝允明徐渭等无不泽被。

上图这是一件以二王意与颜氏笔调相结合的创作。章法上借用《祭侄稿》横纵不分的格局,靠虚实的块面来进行调节,单字体势开张,字与字之间少有连接,但又不失二王的优雅,意趣别致。

又如此图(八尺整),此作应用了颜书的雄浑厚朴、杂以势态的盘旋、上下文引带之间的连绵滚动,其间亦掺人一些王书字形或笔调,直觉通篇气势雄强。

在章法上,横竖不分,注重虚实块面之转换,结字外拓,意趣笨拙,点画多用使转之法。

不过,颜行书很难应用到二王笔调中来,颜楷与二王楷书结合更是艰难,易俗

一些眼光独到者,一般在北碑中杂以颜书楷法或行书之质朴、厚实的一面,也有在行书或楷书中加人北碑、篆隶等用笔来形成自我风格等。

学颜主要是会“用颜”,会用者生,学像者死,古往今来,反面案例,屡见不鲜。

如果二王是淡然可掬的时蔬,颜书则是五味俱全的调味品。颜书本身风格强烈,隐含着中国书法渐向重视觉、“尚态”化趋势的各种创造基因,尤其是《祭侄稿》之类,品味趋向是重口味的。

因此,亦可如此说,颜书以来,重口味者,杂以颜书抑或北碑。尚淡味者,则以二王、晚年董其昌之类。

本文节选自《书法》

原题为:《从士林楷模到法书巅峰——颜真卿书法断想(下)》

作者:陈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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