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钟华1974年生于安徽亳州。毕业于浙江大学,先后取得书法学硕士、哲学博士学位。现为浙江大学研究员、浙大城市学院古典书法研究教育中心主任。中国书协会员,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主讲人,中央电视台专家库成员,教育部全国书画协会基础分会副会长,九三学社浙江省委文化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九三学社杭州市委教育文化委员会主任,九三学社杭州市委书画院副院长兼秘书长,国际儒学联合会会员,浙江省哲学学会理事,浙江省丝绸文化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两岸三地理事。
著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根导读》《历代书法经典系列·柳公权》《微言书法》《问道王羲之》《唐代行书技法40例》等10多部著作。
“裴生信英迈,屈起多才华”
——于钟华访谈
□本报记者黄俊俭
黄俊俭:近年来,你曾受邀到上海浦东图书馆、中国美术学院、湖北大学和西安交通大学等单位做了近百场的演讲,你演讲的其中一个题目是《经典书写与通俗书写的差异——书法与写字的本质差异》。那么,在此请你向《书法导报》的读者谈谈书法与写字的异同。
学术界普遍认为,当前的书法没有学问,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因为我们在招生时是按照艺术招的,书法的分数本来就不高,而书法恰恰是以学问为基础的。如果胸无点墨,碌碌而为,则人俗字亦俗。
书法在现代化的过程里,我们过多地注重了“点画出入之迹”,向西方学习时忘掉了老祖宗,因而大多数院校注重法度的应验,而忽略了个人的表达,这是书法教育非常失败的一点。按照章太炎的观点,书法的“书”就是“笔曰”,毛笔是我们写字的工具。我们还不如古人的认知,在法度内不能自拔。而这些法度,又是我们总结的结果。那种把笔法等同于就是轮廓线的做法,其实是有些人总结的结果,事实上也是向西方学习的结果。古人追求自然,今人追求张力,这一点区别很大。
还有的学校老师虽然是教这个专业的,但自己并不是专业出身。一个非专业的老师,能够带出专业的学生吗?这种混乱何时能够解决?
还有,书法没有规范的教材。人文科学,你说你的事我说我的事,都是自说自话,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在高校工作,还要认清一点,书法教育属于人文科学,它的培养是学者型而非自然科学的专家,所以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历程。从某种意义上说,艺术是人问学科的代表。
黄俊俭:从你5岁学书始,书法一直是你学习、工作的主线,请谈谈你的学书之路及书法观。
于钟华:的确,从我5岁学书法,至今已经40多年了,书法一直是我工作、学习的主线,明年我就到了半百之年,是可以做一点点总结给学生作参考。我开始学书法时,是跟随着我的父亲练字,我的父亲主要是写苏东坡的《丰乐亭记》,那时我的哥哥也练字,已经写得很好了,所以跟着我哥哥比高低是我学习生活的一大乐趣。后来,到小学毕业时,我又追随张荫庭、罗舒庭——“亳州二老”学习。那时,“二老”教书法不拿一书一纸,侃侃而谈,让我很是仰慕。后来,我就没有再碰到类似的老师。书法是建立在学问之上,学问是书法的基础,这是我跟随两个老辈书家最大的收获。
那时,两位老人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不让别的师兄弟来教我。我是他们最小的弟子,在亳州我没有师弟师妹。我和他们的孙子同年,相当于他们的孙子辈。过去的书家很讲究这一点,在我拜师“二老”之后,他们要求自己的孩子与我以兄弟相称,而他们的孙子称呼我,我则要高一辈。其实,他们的孩子比我大了许多。两位老人当年对我的期望很大,就是因为我的学习好,他们很看重我,至今想来,让我汗颜。
后来,又拜师
第三个我要说的是我的老师陈振濂。
最后,我要谈到
黄俊俭:回顾几十年来的书法之旅,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你的下一个目标又是什么?
于钟华:回顾几十年来的书法之旅,让我感受最深的是书法是什么?这是我一直以来思考的问题。书法是抵制一切名利诱惑的工具,而今天却变成了获得名利的工具,我看到许多书法家在个人简介中罗列了许多展览的成绩,让人很痛心。其次,书法不再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有幸接触到上一辈、上两辈的书法家,又接触了当代专业的书法家。书法对于老一辈而言,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那时,下围棋的、写诗词的、画画儿的都会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感觉他们的生活每天就是写字、画画儿,是一种风雅的象征。而今天的书法家,把书法变成了一个专业,看似是进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种倒退。因为书法的生命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书法失去了日常生活,就等于失去了生命,处于一种无根的状态。那种感知的能力没有了。有一种叫作书法的眼光,是“望”,望气、望神。在人文科学中从诠释学的角度看有一种叫“视域的交融”,就是你看某一个东西时要把你的前见叠加上去,是你在看,它追求的不是客观的事实,这是自然科学的一面。我们追求的既是客观的事实,又是主观的,所以那种临帖很像的追求,是小孩子的所为。苏东坡在许多年前就说过“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书法也是这样。今天,书法被当作高等教育的一个学科,它和我们的日常生活没有关系了。我们写的都是别人的东西,抄《世说新语》,或抄《唐诗》《宋词》等。虽然这些东西很好,但却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诗词,什么时候有感而发写出来自己的东西才是真正的书法家。现在有的只是书写,从我的研究来看属于源初性的书写。从这个观点讲,书法是民主的,它要让笔、墨、纸、砚都说话,要让众声喧哗,而不是你自己说话的人类中心主义,成为了一言堂。笔、墨、纸、砚,再加上人能够说话的书法才是真书法。这一点恰恰是当代书坛的大佬们需要警惕的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控笔能力的提高,越来越不让笔、墨、纸、砚说话,而成为他一家的表演。
黄俊俭: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于钟华作品
(访谈发表于2023年4月6日出版的《书法导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