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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风采 | 姚国瑾学术与书法述略

2021年05月05日 23:18:041973人参与0

姚国瑾

字玉衡,号箪庐、南沙、阜园等。

1958年9月生,山西万荣人。

1982年毕业于太原重型机械学院。

山西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书法硕士研究生导师

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

山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第二届、第四届、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评委

全国第九届、第十一届书法篆刻展评委

全国第八届、第十届书法学术讨论会评委

姚国瑾  篆书唐诗四家四首


姚国瑾学术与书法述略

⊙ 吴高歌

姚国瑾,字玉衡,又字伯瑜,号箪庐、又号南沙,以其舍后有一南沙河,因以为号焉。1958年夏历9月,南沙先生出生于山西河津通化镇,此镇后划归万荣。河津曾为卜子夏西河设教之地,故此方儒风由来已久。万荣古称汾阴,汉武帝时期祭祀后土即于此处。通化以王通而得名,取其淳朴之民风为王通所化之意。王通为隋唐之际大儒,号文中子,其弟子在初唐多为朝廷重臣。往圣乡贤,泽惠后世,仁义道德,教化成俗。南沙先生出身书香世家,幼承庭训,习礼为文,及长,寄情翰墨,究心经史。1982年毕业于太原重型机械学院(现太原科技大学),历任太原矿山机器厂工程师、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副编审等职。20世纪90年代初,师从姚奠中、林鹏二先生研修经史、书法,学术、艺术成绩斐然。现为山西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书法硕士研究生导师、书法史论与艺术研究所副所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山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撰有《中国书法全集·傅山卷》《书法基础与欣赏》等论著,以及《傅山与顾炎武》《傅山与佛教之关系》《岭南学术与岭南书法》等论文多篇,在书学领域,声誉远播。兹文将试述南沙先生之学术范围、艺术观念以及书法特征,略陈管见,恐未及南沙之学、之艺之十一。

姚国瑾  行书《论傅山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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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先生学术思想介于儒、释、道三者之间,与魏晋以降士大夫阶层之主流思想颇相吻合。儒家入世,道家出世,而佛家以及对中国文化影响最巨之禅宗也以出世为根本。古代士人因所处之地位、所受之教化程度不同,而于三家学术各有取舍,然其文化思想或各有偏向,但旨趣略同。要之,不明三家学术之要旨,则未足以真正理解士流之学术。南沙先生于古则必言老庄、孔孟,于近人则推重陈寅恪、钱穆,每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自励,又以传承传统文化、书法艺术为己任。20世纪90年代初,南沙先生问学于姚奠中老,姚老言及先秦时期三晋法家颇值得留意,建议其由此入手,而南沙先生志趣在儒家之学,以其欣慕儒家之仁义、礼乐久矣,姚老笑而许之。学术志趣的选择或许与人之性情相关,儒家的诗书礼乐之教,文行忠信之训,以及中庸观念对传统的人文精神影响至深,由此可见一斑。南沙先生向往儒学教化,盖以其受先圣之道、家学之风所熏染而致。南沙于老庄虽未如儒学之态度,然也谙熟道家经典,崇尚道法自然之说。以为圣人之“无为”之治、“无为”之化皆为进取之思想,而非颓废之观念,“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堪为自然之法则。儒、道之外,南沙先生又涉猎佛学。1994年,南沙先生皈依佛门,拜崇善寺主持慈贵大和尚为师,打坐念佛,居家修行,自号槛上人,又署半僧,盖取佛门与世间之间之意。他以为心中有佛,乃是佛家修行之本,而未必拘于修行之所在。其诗云“佛法原为世间法”,两法原是一法,非法外有法也。盖南沙之皈依,其要在其学而不在其教,在求其真谛而非拘泥于形式。南沙于三家之学求其同,而存其异,贵在通会,欲取三家之要旨而成一家之观念。

学术既立,道心存焉。然南沙先生之学皆由其嗜好书学为缘起。“书虽小技,然几于道”,此在南沙即为一证。1982年,南沙先生于太原南宫从陈嘉澍先生学习颜体,继而向卫俊秀先生问学书之道,由此奠定了良好的书法基础。从书法的技法与形式出发,南沙先生进而关注书法“形而上”的层面,“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而就书法言,这是从技法层面到艺术理念的觉悟与升华。像一些志于书道的同仁一样,南沙先生也希望从西方的学术、艺术理论中寻找答案,因此他阅览大量西方典籍,尽管从很大程度上开拓了思路,但依然未能够从根本上解决中国书法的问题。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南沙先生有幸得到前辈学者如姚奠中、张颔、林鹏诸位先生的教诲,致力传统,从传统中寻觅、追求书法之真谛。姚奠中先生为山西大学中文系教授,乃余杭章太炎先生晚年弟子,国学底蕴深厚,学识渊博。南沙先生从其学,姚奠中先生授以《说文》,遂奠定小学之基础。继而从张颔先生学古文字及古代天文、历法知识,张颔先生为全国著名古文字学家,虽无师承,但治学极其严谨,在古文字界颇有声誉。姚、张二老均擅长书法,南沙先生受益匪浅。林鹏先生为享誉全国的草书大家,才思敏锐,激情豪迈,谙熟经史,通晓书道。南沙先生每每求教于三老门下,执弟子礼甚恭。由唐宋八大家而上溯先秦经典及诸子文献,而后又涉猎程、朱、陆、王。其学术要略以经史为主干,而以文艺为枝叶。南沙治学初衷未必与古人相合,然“即器以明道”之途径却与古人无二致,以此由书学小道而入国学之大道。

南沙先生对于经史的研究主要以义理为旨归,而于史实则辅之以考据,若以汉宋之学术分野而论,则南沙先生偏重于宋学,正如其所言“学问宗汉,学术归宋”。1999年,南沙先生于太原创设经史讲堂,经部以《四书》为主,继之以程、朱、陆、王之学,陈明大义,辨析源流,解惑答疑,时有发明。其《四书》讲义虽未刊行,然其中不乏精义。要之,其能以了解之同情对待古人,以切身之实践理解古人,其中甘苦,自当会意也。

南沙先生谙熟书史,于傅山研究尤深。傅山为明清之际著名学者、思想家、书法家,以民族气节见闻于世,对后世学术、书法影响甚巨,三晋一带尤其如此。20世纪90年代初,南沙先生与书界同道成立“丹崖书社”,志在弘扬傅山之学、之书艺,更在弘扬其文人精神。而南沙先生草书气息流畅,大气磅礴也当受傅青主之影响。1997年,南沙先生受刘正成先生之托,与林鹏先生共同主持《中国书法全集·傅山卷》的编著工作,从而对傅山学术思想、家世渊源、作品内容等作了详细考证、阐述,深得书道同仁之誉。其间,南沙先生结识了远在异国的波士顿大学艺术史系教授白谦慎博士,白先生致力傅山研究有年,成果卓著。二人遂飞鸿传书,信札往来,讨论学术、切磋书道,学林雅趣,弥足可贵。

姚国瑾篆书《讲学读书》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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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先生是一个具有艺术思想的学者。其艺术思想主要源于学术思考、书艺实践以及人生感悟等方面,这决定了他对艺术理解的深度和高度。

作为传统文化的精粹,历代士人于书法情有独钟,因而也不乏具有学术价值的思考。道艺之关系正是关于学术与艺术的核心问题之一,同样也是现代学术界面临的问题之一。道艺关系原本为传统文化观念,而与书法无关。但此种观念后来被借用为书法理论,并逐渐成为士人们对待学术与艺术的态度。“道”在古代是一个很玄妙的概念,“道可道,非常道”,“可道者,非道也”。尽管“道”的含义很难准确概述,但毫无疑问,它是士人们追求的一个目标,它属于超越形式、超越具体物象的概念范畴。先秦儒、道两家,皆以得道为尚,儒家提倡“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庄子《外物》则有“得鱼忘筌”“得兔忘蹄”“得意忘言”之论。至魏晋时期,王弼以老庄解《周易》,又有“得意忘象”之说。庄子、王弼的得之忘之的思维模式与“即器以明道”的方式异曲同工,盖古代士人视道、艺之关系为本末无疑也。推及书学,也是如此。“道成而上,艺成而下”,这正是传统文人对于书法之态度。南沙先生于此问题多承继前人成说,此由其所接收传统文化之熏染所致,也与其立足于大文化立场对待书法之态度相关。然此观念决不含有轻视艺术之意味。

 南沙先生对于道艺关系之态度并未妨碍他对于书法本体之思考,相反,他的国学基础与文化底蕴使其理论思考更有价值。对于书法的观照,从技术层面到哲学层面,又从哲学回归到技术,从而给予技术以强有力的理论支撑,这是一个辩证的过程。从书法的表现手段而言,除了技法还是技法。而从其作品效果而言,除了形式还是形式。南沙先生对于技法与形式问题都有深入思考,他以为书法的形式并非单纯的外部构造,而是包括外部构造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意味,这种文化意味是体现中国传统审美的、表现士大夫精神与文化品格的意味,这是形式所包含着的文化意义之所在,是书法灵魂之所在。同时,他以为西方的艺术学、美学的理论只可以借鉴,而不可生搬硬套,如果没有深入研究书法所生成以及孕育的环境,不了解传统文化的意义,那么即使再完备的外来的理论也会显得有隔膜。

 学术与艺术之关系是书法研究与创作的基本问题,只有理顺其中的关系,学术与艺术方可相得益彰。南沙先生于此有深入思考。他在《箪庐呓语》谓:“书法是艺术的,也是学术的。学术需要艺术的感受,艺术需要学术的思考。”所谓“艺术的感受”是指学术需要灵感,所谓“学术的思考”则是指艺术需要理性。因此南沙治书学之方法,往往是从书法史学的角度出发,考察一时代之文化背景以及书家交游之范围,而非仅仅计较于作品之表面特征。他将现代书法流派以及风格特征也放在史学的脉络中加以考察,并确立比较准确的定位。以此法治学,必能了然当代书学于历史中处于何种地位,也必能洞察“我”之与书史中处于何种地位。其合理性与科学性自不待言。

姚国瑾篆书《黄山幽谷》联

南沙先生极其注重艺术创作的个性,因此他主张艺术家的思想是独立的、自由的。他在《艺术家的权利》一文中论道:“艺术家的思想是自由的。正是因为这种自由,他们才具有独特的个性,才会产生富于个性的作品。”“艺术家对艺术的认识,既反映艺术家本身的认知能力,又会不时地打上时代的烙印。他们有时无可奈何地为权力者唱着赞歌,抑或心甘情愿地作为权力的附庸。这不是没有思想,而是思想里落下了尘埃。”“艺术家对艺术有着不可剥夺的权利,这就是自由和尊严。”如陈寅恪先生所言:“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学术如此,艺术更是如此。艺术具有自身的规律与法则,而对于艺术的追求需要精神与心灵的高度自由,需要“心游万仞”的自由,需要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自由。这是艺术创作的前提,也是艺术思想的前提。

南沙先生对于艺术的思考又是发自心灵的,因此会使人感受真实而贴切。在对待艺术的态度上,南沙先生是将其与生命意识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声称:“文化,包括书法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这是他对艺术哲学的宣言。“无论是文学还是艺术,关键是情感的真实和心地的真诚。真正的作品不是给读者看的,而是心灵的再现。读者在阅读和欣赏的过程中,产生共鸣,同悲同泣,同喜同乐,则是另一回事。任何从读者的角度出发而写出的作品,都充斥着谎言和虚伪。”对于艺术的感悟,只有通过心灵的真实体验才最近于艺术的真谛,因此创作者的心灵体验至关重要,而至于观赏者与感受者的共鸣则是其次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对待艺术抱有刻意求异、以博时誉的态度,也不意味着艺术的宗旨为孤芳自赏。恰恰相反,这种思想实际上正是传统文化观念的延续。

“书,心画也”,书法是心灵的体验,是真切的、实在的感受,非深于此道者何有此论也?古语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得矣夫!为己之学术乃真学术,而为人之学术为隔膜的学术。南沙先生对艺术之理解当如是。

姚国瑾篆书《茅屋竹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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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95年太原师范学院书法专业成立至今,南沙先生已执教席十余年。书法教学工作促进了他对书学的思考,从直接经验的积累到对教学的理性思考,从新专业的摸索与尝试到教学内容与教学方式的逐渐完善,南沙先生倾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他讲授之中国书法史、篆书技法等课程也深受好评。因材施教,诲人不倦,书道后学,颇多受益。1999年,创立经史讲堂,延聘文、史、哲、艺诸科学者、教授前来讲学,广泛涉猎哲学、史学、艺术、宗教等方面的内容,十余年来未曾间断。诸门人弟子在三晋书坛崭露头角,成绩斐然。

南沙先生书法诸体俱工,而尤擅篆书、行草,山右一带,颇有声誉。其大篆以石鼓文为宗,兼取宗周金文以及春秋、战国石刻文字,工稳端庄,凝重典雅。行草宗法“二王”,兼取宋、明诸贤,于近人则颇受沈尹默、白蕉书风之影响,含蓄蕴藉、飘逸俊朗。大草取法《阁帖》、张旭怀素黄庭坚、傅山等,笔法娴熟,气息通畅,夏云奇峰,满纸云烟。自担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以来,屡次参加全国性的书法学术研讨会,与海内外同道互相交流、切磋学术、书法,学术益进,艺术亦益精。

或许由于对传统的挚爱与对经典的情怀,南沙先生之书法并未追逐时风,随波逐流,而是强调取法经典,在经典的基础上写出新意,写出文化品位。书法之法存乎经典,舍经典而何求乎?这大概就是他曾经自嘲的“抱残守缺”与“不合时宜”吧。这实际上正是对于书法的一种态度,对文化的一种态度。苏轼智永书时尝谓:“永禅师欲存王氏典型,以为百家法祖,故举用旧法,非不能出新意求变态也。”南沙先生不预时流,乃不为也,非不能也。一个“守”字,如何了得?“为往圣继绝学”,这里的继承实际上是要守护文化的一种责任,而以此为基础,将传统弘扬光大也是一种使命,此所谓“古不乖时,今不同弊”也。当然,这种理念需要深厚的传统文化观念的支撑,也需要具有面对世俗、打破偏见的勇气。

余与南沙先生有“四同”之缘。四同者,同乡、同门、同事、同道之谓也。1997年,南沙先生在太原师范学院为成人大学生讲授书法史,其时我在山西大学历史系攻读硕士学位,久闻其才气与学识,于闲暇之时去旁听他的课,遂相识焉。后经南沙先生引荐,拜林鹏先生为师,此为同门之谊。此后,我们同在太原师范学院书法专业工作,经史讲堂创设后,他主讲经部,我来讲史部,遂为同事、同道之谊;一年后,我到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攻读博士学位,南沙先生一人坚守经史讲堂,至今已越十秋,三晋晚辈后学多被其恩惠。南沙先生长余九岁,学问、见识也远出我右。诲余、启余者,南沙先生也。

吴高歌 /华北电力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原文刊发于《大学书法》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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