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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龙春《孙过庭书谱技法》书法视频讲座(2小时课程)

2021年02月26日 20:32:586630人参与0


由于王铎的友人大多投降了满清,因此对王铎的政治选择,他们大多采取同情与回护的态度。就贰臣这个特殊的群体而言,他们有着共同的身份危机,也有共同的消释耻辱感的内在要求。与钱谦益在墓志铭中对王铎的回护相一致,张凤翔在王铎墓表中也说:“归或呼青楼,杂沓桐阴梧月间,琵琶声噪唳凉婉,衣垢不浣,病不尝药,亲者怪之,贻书劝曰:‘素不迩声色者,今际开辟,曾无所光赞,而沉湎若此,谓平生何?’笑不答。更谏,乃曰:‘少也贫,从未适吾欲,今逢盛世,待老臣以不死,诚溢望外……’”张镜心《赠太保礼部尚书王文安公神道碑铭》亦称:“出则召歌童数十人为曼声,歌吴歈,取醉,或宵分不寐,以为常。……间召青楼姬,奏琵琶月下,其声噪唳凉婉,辄凄凄以悲。居尝垢衣跣足,不浣不饰,病亦不肯服药,久之,更得愈,愈则纵饮,頺堕益甚。”这是清初贰臣传记书写的一种模式,他们笔下的王铎入清以后沉湎声色,不沐不浣,生了病也不吃药,似乎将入清以后的岁月视作苟且偷生,这种修辞策略是刻意强化王铎道德感的一面。


王铎无论是诗文还是书法创作,都一味求奇求怪,这种思路是如何形成的?赵园教授在《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中提到,晚明的士人之中普遍存在着一股“戾气”,这种社会风气与王铎的创作思路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联?


薛龙春无论诗文书画,人们视之为奇怪的,王铎恰恰认为是正体。比如当人有指王铎好写“奇字”,王铎辩解说:“盖俗字、野字、吏书、商贾字,及演义传奇一种邪书,浸淫以夺正体,而正书反讶为奇字。不亦深可慨乎?”

相比起奇怪,王铎作品给人感受更强的是“粗猛”。这和这个时代的气质有关。明代自天启朝以来,吏治失序,民怨沸腾,加之清兵窥视关内,一时战乱频仍。其时朝野普遍弥漫着难以消除的戾气,如赵园先生所观察的那样,因为这种戾气,晚明的政治文化以至整个社会生活都滋生出一种畸形与病态。陈仁锡将这种戾气的产生归结为中外太隔,上下不交,因此人气不和,戾气凝而不散,怨毒结而成形。这种戾气最终带来政治的崩溃与陵谷迁变。


这种朝野之间普遍弥漫的戾气,与士人意欲消除末世衰飒,重铸磅礴元气的诉求相交织,似也影响到书法作品尺幅的展大,以及对粗猛之气的追逐。王铎曾一件条幅的题跋中写道:“绫帧上下不绰,极欲纵笔,不繇纵,岂非命欤?”(图十一)这件作品超过两米,而王铎尚恨其短。另一件立轴的题跋也说:“苦绫不七尺,不发兴耳。”王铎观摩古画时也经常发出“小不及大”的评论,在为高克恭一件山水大画作跋时,王铎写道:“昼日对此画,长人壮心,坚人强骨。”顺治辛卯(1651)二月,在常州友人庄冏生家中,王铎见到黄公望一件长达三丈的巨作,大为赞叹,以为“元气含吐,草树滃郁,泉石变幻,胸中一派天机生趣与墨渖湿流”。而王铎经常批评松江一派狭小,不能博大深厚,即使稍有小致,也只是像盆景那样,“二寸竹、七寸石、一寸鱼耳”,其魄力自无法与四海五岳相颉颃,又说倪瓒一流竞为薄浅习气,他们的画作大抵二树、一石、一沙滩,便称山水,何能和荆、关、李、范的巨障相提并论?(图十二)这里所说的倪瓒一流指的就是董其昌及其留给画坛的遗产,因为倪瓒正是南宗实际的取法对象之一。

图十一:王铎《五言律诗轴》,中国嘉德2005年春拍

图十二:王铎跋关仝《秋山晚翠图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在表达自己的审美倾向时,王铎更是毫不讳言对粗猛的青睐。在为友人乔钵诗集所作序言中,他批评唐宋时期的诗人元稹、白居易、苏轼黄庭坚说:“譬之蝘蜒,非不眉颏荧然,爪尾轻秀,音响清细,无粗猛之气,然非龙之颉颃也,龙则力气充实,近而虎豹鬼鬽不敢攫,远而紫日丹霄云翳电火金石不能锢。”在这里,他将文章的细响与大音,比为虫与龙,二者气魄迥别。他甚至不惜“尽黜幽细而存粗猛”。矫枉必须过正,以王铎为代表的晚明书法正是以粗猛来回应董其昌的轻秀。从某种程度上说,高卷大轴是晚明政治文化环境的产物,其中蕴藏着巨大的迁逝感与变动感。在那个特定的时期,晚明书法创造了恢弘的格局与气象,但“戾气犹未尽消,雅道犹未尽回”。张瑞图的一件巨轴行书《王维诗句》,极好地诠释了粗猛的旨趣。这件长度超过四米的大轴,单行最多只有八个字,雄健饱满之中难掩衰飒之气。张瑞图在创作这件作品的时候,毛笔似乎不能完全聚锋,以至于笔画时常出现空心的现象。这种笔触可以诠释为“粗”,而作品的体量所带来的压迫感,则无疑是“猛”(图十三)。至于王铎书作,这样的例子就更多了。

图十三:张瑞图《王维诗句轴》,美国观远山庄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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