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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致知写性灵 技道会通以忘情——浅谈王浩的生活艺术观及其书法艺术

2020年10月07日 10:23:151936人参与0



格物致知写性灵   技道会通以忘情


   ——浅谈王浩的生活艺术观及其书法艺术

司东

言恭达先生题写的“芷庐”原色木制匾额悬挂在厅堂的上方,古拙、华美、敦厚。堂下便是休憩的座椅、论道的茶台、挥毫的书案,实为文人士大夫之装置。露台上造型各异、天工巧然的盆景竞相生长,阅尽芳华,尽显人生气韵和书法艺术磁力。其主人即为王浩兄。

台湾艺术大学刘静敏教授的一个观点:宋人的精神世界与唐人不太一样,宋人的格物精神很发达,对单一的事物感到好奇,如当时有大量的茶经,有笋谱、墨谱、香谱等。“格物致知”是宋代士大夫特别是理学家心仪的方法论,王浩兄如同宋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快乐生活,快乐书写,用性灵写“书谱”、用茶沏“道谱”、用花芷“心谱”,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格物致知、技道会通。


草书是王浩兄经常示人的书体,也是最能达其心情,露其性灵的。记得王浩兄写过一篇题为《从“非草书”到“文质彬彬”》的文章,强调性灵与博学的艺术观,表现其心性的自然流露,博学余暇之后的学力积累。从王浩兄的草书中可以见得,蕴含着独立的个性特征,“随”势而为。若溯源,乾隆九至十年间,曾任沭阳知县,富有创造精神的思想家、文学家袁枚的“性灵说”美学思想对其颇有影响。“性灵说”美学思想突破诗歌领域,渗入其他艺术天地。天理与人欲、道心与人心、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在点画布置、墨色变化、节奏跳荡中显现。王浩兄草书中的“随”表现为对适我、自在的人生方式的自觉选择,追求自由的意志。袁枚《随园诗话》云:“平生行自然、无心学仁义”。这里的“自然”就是“自由”。王浩草书追求自由,随天而动,根本精神是内外合一、物我合一、天人合一,将自己与自然界及万物之间建立内在的和谐关系。书法作品是书家心灵的图画。杨雄《杨子法言》道:“言心声也;书,心画也。”所以,说话出来,字写出来,是君子,是小人,就可以看出来。王浩草书的大气、大度、大观跃然纸上,借助可视的字形,折射出本源的精神品格和真性的内心世界。正如张怀瓘所指:“文则数言乃成其意,书则一字已见其心。”作为地方美术馆负责人,其倡导建立“性灵风”书社,并发起以“性灵风”美学思想为主题的系列艺术与学术展览,也曾给自己的一个小品展主题定为“怀文守心”,由此可见其心性也。

他对待大自然抱持一种博爱与同情之心,并上升到草书线条的写意之中。建筑大师贝聿铭曾说:“一个持久的建筑必须有根”。而线条就是书法的根,是构成中国书法艺术大厦的重要构件。唐孙过庭《书谱》中所描述: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所能成…… 这是古人对书法线条审美的认识和理解,是从视觉(书法线条)到视觉(自然形象)的艺术欣赏的丰富联想。“书法贵在有神采、气韵,其根本在于对线之把控”。王浩兄以为点画之形态无不归于线,“书法之线有三要,曰线形、线质、线性,此三者皆不可或缺”。


“线形者,线之形态也,线形决定空间之分割与布局,取决于对各种空间关系之掌控”。清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讲到:“经营位置,固以吾之心思运用”。将书法空间的划分、空间线条的组合用之于心。王浩兄作书以线统领,意在笔先,单字的字形、字组的连接,行气的互补、全篇的空间谋划全在王浩兄的空间思维中形成。线形的要重之处还在于计白当黑及对比关系之考量。在王浩兄的书法中,可以清楚得地看到其合理有度地处理好字形内部构件的奇与正、疏与密、收与放、平与斜、紧与松、对称与错位等关系,既不忽略,又不过度,寄奇于正,寄险绝于平和。钟繇“笔迹者,界也”即如此。

南齐谢赫《画品》六论法中“骨法用笔”是对书画用笔提出重要的要求,山水画大师黄宾虹先生提出“平、圆、留、重、变”等等。其精要则是对线质的把握和处置。王浩兄在书法的整体操控中尤重线质。其强调,“线质者,线之质态也。线质决定力度与内涵,取决于对笔法之运用程度”。王浩兄的书法线条具有很强的立体感,笔实而墨沉,线质圆劲,饱满丰腴中显出一种浮雕感。中锋用笔,骨藏于内,肉散于外,便构成一个立体的凸现的圆柱形,古人称“绵裹铁”,线条在平面的纸上塑造了立体的美,使二度空间变成了三度空间。始终做到涩能不滞,疾能不滑,线之中段亦能有变而不怯,如同颜真卿书法中的线条从单纯的力转向筋的表现,含而不露,沉着、扎实、稳健。作者的精气神充分注入线条,传达给欣赏者,产生艺术的审美。


任何一门艺术都有审美节奏的变化,比如时间节奏、思维节奏等。反射在书法线条上,则表现为毛笔触纸瞬间的起伏节奏,线条运行中的迟涩节奏以及方向节奏等等。“线性者,线之势态也,线性决定线之性格,取决于笔触之时间感、速度感、趋势感”,此为王浩兄对线条理解并运用的又一要义。王浩草书线条通过线条的提按、转折、变化的丰富性来表现其线性。每一根线条都是舞动的,每一根线条都自然的再现。

他还强调线性在表达性情要不失法度,线中藏神,其提按徐疾、刚柔回旋,皆为性格之透视。不乏看出王浩兄在挥笔作书的同时,更是深层次地对生命意义、自然物象的思考。固然,线形、线质、线性三者在王浩兄的书法中各自作用而又相互关联,互为依托,互相影响,共同折射其心理节律并最终构成其特有的书法韵律。

墨法是中国书法艺术产生神采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也是书法技法中最难以言传的玄机。有了墨色的变化,作品才能暗示出深远的空间,才能在虚实相生中表现出特有的空灵和虚幻的境界。善于墨法变化是王浩书法的又一个特色。没有变化,就没有书法的灵魂。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然非多见古人真迹,不足与语此窍也。”其用墨启发于林散之老先生,浓墨、淡墨、枯墨皆交替出现,且惜墨如金运用得恰到好处,于无墨中求笔,在枯墨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在其中,至此“气韵生动”四字在他的草书语言中成为一种特定符号。


苏轼书论》:“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世人写字,能大不能小,能小不能大,我则不然。胸中有个天来大字,世间纵有极大字,焉能过此?从吾胸中天大字流出,则或大或小,唯吾所用。若能了此,便会作字也。”以此观之,大字难,小字也难。而王浩兄长期在小草和大草中摆渡,得小字的穆雅和大字的豁达。

谈王浩兄的小草须从怀素小草《千字文》说起。小草《千字文》为怀素晚年传世之作,此作达到了怀素书法人生的最高境地。王浩兄悟得真谛,抛开技法的藩篱,不拘"篆籀绞转",任心自运、俯拾即是、体素储洁、乘月返真。用笔以中锋为主,而提按顿挫的幅度极为微妙,内敛而不外露。笔锋常常是"含"在线条中,露锋、出锋比较少,多以藏锋为主,线性特点婉转、圆通,甚至带有一点钝、拙的味道。笔的运行速度稍慢,略有阻滞之感,不过于流滑,准确地把握住流畅通达与凝练淳古之间的矛盾统一关系。字形结构则以平正匀整为主,显得静雅安穆,体态的多样性在其间表现得含蓄而不夸张。其小草乍看平淡,实为绚烂之极而复归平淡,可谓“松风流水天然调,抱得琴来不用弹”。

大草是对笔法要求难度最高的一种书体。古人云:“不善草书者,不能称之为书家。”或许就含有此意。王浩兄草书在巨幅之内,或飞扬,或流动,或婉转,或雄浑。席地展开八尺整纸,提笔落墨之际已开始渲染纸上太极,显示出作者一定功夫。比如收放、开合、聚散、疏密关系等,非积累多年不能至此。王浩善于用水,墨有水则活,淡墨处营造出虚灵之境,与浓墨形成了虚实对比。而枯笔飞白的运用,笔画之内丝丝缕缕,似散实聚,在充分保证线质的基础上,又营造出别样的虚实对比。其草书作品有明显的点线面关系。关于草书之中的点、线、面,从此视角来看,在历代草书大家中都有突出表现。王浩在草书创作中科学融和怀素的线、黄山谷的点、王铎的面等风格,表现为自己的草书艺术特质。书法是意象的艺术。王浩兄将激越的情感借助大草的形式表现出千姿百态、瞬息万变的意象。实际上,其大草之美的无尽源泉来自他本人对广袤的宇宙自然及社会生活,然后有意识地“师法造化,中得心源”,“悟生于法外,而后能自我作古,以立我法”。


王浩兄喜盆景,手载得其道。“根乃树之末,其植于土中汲取营养,稳固树身,营养丰则树势旺,则根基牢固抓地有力”。书法如同理。“技法为书法的根基,既要能看出有来路有出处,又不可显山露水,其意在于表达性灵之欲泄”。“于书,则表达之迹当有形而无型”。我们透过其书法艺术之窗,再看王浩兄对人生、对书法是何等的执着,在夯实每一点、每一根线的基础上,在黑白两色的艺海中,寻求技道并进、计进乎道、超然物外的情境。

艺术家必须是思想家。与王浩兄谈书品茗之际,他时常提到习书要“发呆”,停下手中之笔,让“发呆”置顶艺术思维,妙悟艺术之契。“发呆”是人的大脑对于外界事物进行调节的一种应激反应。发呆是有好处的,可以让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发呆”上升到哲学高度,即为“妙悟”。如果未打招呼,径直去其工作室,鲜见其伏案创作,多见独自一人呆在案边、坐在茶桌旁,或在室外剪花弄草。实际上这种行为是非科学、非知识、非逻辑的认识活动;是一种无目的宁静参悟,又是在无目的中合于最高的目的。它不追求功利的快感,而是一种以生命愉悦为最高蕲向的体验过程,是一种无功利的深沉快感。柏拉图曾强调非理性的直觉思维的作用,艺术创作往往来自这种非理性的力量,称之为灵感,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艺术工作者需要这种力量,让审美直觉参与艺术活动,它是“慧”的直觉,“性”的直觉,在直觉中发现自性,在自性中观照世界,在妙悟中得真知。


《周易》:“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这句话的意思是讲当事物发展到极点的时候,便想到要加以变化,以求通达。王浩兄将之用在书法学习上,不停于创作,不满于现状,不止于帖或碑,而是深谙“易”道,求变,求突破,坚定走“扬弃”之路。王浩兄学生时代酷爱书法,与书法结下一生之缘,拿得兰亭奖,回报其对艺术的痴迷与执着。回首其学术之路重点不在艰辛,而在求变的精神。他多少次在传统与创新、取和舍、融和立上徘徊与思考,这既是实践上的一种革新,更是精神上的升华。其实,每个人的学书经历总体上是一致,楷书从欧颜柳赵学起,行书王羲之学起,草书从孙过庭、怀素等学起,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王浩兄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他融王的内擫与颜的外拓,融帖的清秀与碑的雄浑,融小草的静穆与大草的豪放,融实践与理论的统一……他的“写”思维一直在跳动,以为碑法当不限于魏碑之狭,而当以汉碑为重。重汉碑而取其笔法之内核,依其书写之笔性。近段时间,王浩兄涉猎赵之谦康有为于右任等诸多大家,以碑写帖、以帖化碑、碑帖结合的艺术精髓,将“写”篆、“写”碑、“写”隶的笔法和意态与传统笔法相结合,寻找属于他自己的书“写”坐标。记得我们一起搞了沭阳县首届书法临帖展,展览的主题就是“技法与想法”,可见其想法多多,变化多多。

老子曰:“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金农从中提炼“损之又损玉精神”题在一幅墨梅花图上,实为道之所存。祈愿王浩兄在为学上日益,更加地深入传统,亲近古人,汲取营养;在为道上日损,用损道来进行艺术创造,用今天的话,就是做“减法”,荡去一切形式上的束缚,艺术精神上刮起性灵之风并从人工秩序中逃遁,做一个大美不言之人。

       

作者:司东(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宿迁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沭阳县书法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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