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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撒:当代书家批评之丁申阳

2021年02月01日 23:29:242092人参与0

丁申阳作品草书隶书魏碑多种,如果要排列等第,草书、隶书较优,魏碑次之。

草书是丁申阳最常用来表现的。

丁申阳的草书有两种类型,一为大草,一为带有章草韵致的草书。

有人说当代很少有大草书家了。究其原因,一是没有纯粹的激情,激情里充满了杂质;二是没有好笔,由于制笔求量,已不顾及笔质了;三是书法家缺乏书写大草的功力,应该承认这一点吧。其实,大草书家、作品也并非当代才稀少,整个书法史都少有,因此对于古人、今人,都是一个难题,不是轻而易举地可以言说、挥洒大草的。甚至在社会上,大草也就是一个噱头,书法圈外人一见走笔狂驰,就视为大草,甚至就以为借助酒兴乱涂乱抹就可以写一手大草。这都是浅薄之思、之言了。大草应该是草法的极端体现,每一个字都是以草法的准确出现的,同时借助于激情连缀成为一篇,极为精简,一直向前,没有舛误,皆沛然如肝肺中流出,不见斧凿痕。试想一下,如果秩序不畅,难以疏畅洞达,自然浩荡,总是彼此羁绊阻碍,也就难以有清狂之举了。那种以大草为名,写得谁也看不懂的字,只能说是草法的荒疏,既无草法,又何言大草。大草最终必然在遵循草法中使人感受美感,感受到文字内容的可以破译——因为有了草法,大草才有迹可循而不是野战了。至于速度,通常以为大草速度必定极迅,书家在创作态上要呈现一个狂字,这当然是一种形容,似乎一定要“长叫三五声”显出狂态。这显然是追逐外在的形态。精神状态不狂也是可以作大草的,一个人内心涌动着的浩荡情绪,也未必都以狂的形式体现。书家情性各有分数,不必求一致。

丁申阳的大草在跌宕起伏中显示了自然,在起落萦回中显示了熟练,因此书写中并不迟疑吃力,而是游刃有余,穿插自在。大草的书写显示了书家对于线条的把握,由于点极少,几乎是长线的穿梭迎送,一下笔便数字贯彻。丁申阳在运用长线条时还是见出功力的,他的草书线条偏于瘦劲,不是那种肥厚的类型,但瘦劲中有柔和、朴素的美感,不狂野浮躁,不轻薄卷舒,显示出动态中仍有的和平气息。从丁申阳的大草作品来看,速度也非迅疾之至,仍然有许多线条的运动是缓慢的。缓慢也是运笔之必须,因急切而恍惚薄弱并不值得提倡。况且一味狂放,缺乏相对缓慢的调节,也就趋于节奏的相同。大草以长线条的伸展为能事。线条短了易于制约,力度也易于贯透。线条长了,虽然在挥洒中易于展露才华、能力,却也因为难以控制,在长度逐渐延伸的过程中变薄变软,甚至于松散不堪,飘忽无着,这也是大草书家最难做好的。丁申阳的大草线条还是能够把握得住,始终处于沉着状态,但是对比一下,大字草书的线条就远远不及小字草书来得圆劲。以《登麦积山有感》为例,通过比较,小字草书更充满力度,有奇峭坚硬之感。我们在阅读任何大草作品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与《古诗四帖》、《自叙帖》来一番比较,经典就是这样,起到比较的作用。丁申阳的作品还是没有达到那种美感、质感,缺乏大草之大的气象。还有许多等待升华的空间,尤其是贯串其中之气。在他的作品中,线条虽然延伸了、接续上了,气却没有进入,因此感受到线条的物质流动,墨线向前,却没有气贯,也就让人阅读时感受不了大草必须的痛快淋漓、响浃肌髓的酣畅感。既然是大草,这方面应该算是十分重要的吧。

有时,读丁申阳的大草作品,就想起村上三岛了。大草是最能体现个性的、最需要个性的。

除了大草,丁申阳还有另一类草书问世。这类草书带有章草的笔意,却又不是纯粹的章草,是丁申阳试图将章草和今草结合起来的一种形式——既有章草的韵味,又有今草突破章草的章法,大小参差,可断可连,在书写中,比章草要更来得自由放纵,又比今草多了沉郁厚实。可以从这一类草书看到丁申阳的用笔,速度偏慢且沉,笔笔送到,墨沉入纸,这种笔调是让人回味的。清人吴骞曾引用陈爰立的话语:“以温厚蕴藉为体,以风雅鼓荡为用,思入深沉,调出俊爽。”丁申阳草书虽不求鼓荡澎湃,却是温厚蕴藉,这也反映了他一贯地讲究用笔的稳重、沉着,从而避免了轻浮。由于有了今草的进入,章法显得活泼,尤其是善于拉扯一些长线条向下,整件作品流动着一股生气。丁申阳效仿章草,风格趋于浑厚一路,可见有陆机《平复帖》、隋人《出师颂》的笔意,这都是值得效仿的。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在创作中,让人感到从点画到造型都很不自然,太多的有意为之之嫌。为了强调某些带有章草韵味的笔画,过分的夸张、忸怩,如乱石翘突,疙疙瘩瘩,丑怪不堪。一件作品让人感到不自然,如他书写李清照的《渔家傲》,从外表上看是点画没有运用顺当,是属于不善用笔或用笔过分,实际上是心驱使使然。有时候我们不禁要对书法家追问:“有了技巧后为什么不好好地写?”何谓“不好好地写” ?就是不能自然地表现出来,想法又太多,又不协调,拐来拐去,尽是造作之态。清人孙联奎认为:“自然,对造作、武断言。心机活泼,脱口如生,生香活色,岂关捏造。”对于书法家而言,已经属于会写字的人了,自然地写反而成了一个难题。

丁申阳的隶书开阔大气,古朴厚重、深沉开张,要比他的草书更耐人寻味。有时候,一个书法家认为最上手的表现形式,在旁人看来,未必如此。

相比起来,丁申阳的魏碑就等同初学了。以他刊登于《书法报》的“岱宗夫如何”等两诗为例,用笔谨慎软弱狭隘,造型松松垮垮,滑稽古怪,猥琐压抑,令人匪夷所思。尤其是字中无气脉穿流,死气沉沉。由此可见丁申阳的楷书基础是非常薄弱的,生机血气的魏碑到了他的手中,已经不忍卒读了。

扬己所长避己所短,这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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