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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熙 | 碑帖融合第一人

2020年05月19日 00:13:014157人参与0


曾熙对颜真卿以及唐代书法的肯定和推崇

是根据他几十年的书法经验与教学实践得出来的结论,

显然比康有为的过激之词要合理得多,

也实用得多。

曾熙


中国书法发展史源远流长,如果从甲骨文开始算起,书法的发展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在书法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书法先后从甲骨文、金文到战国时期的六国文字发展到秦始皇统一文字以小篆为官方文字,而秦隶为世俗文字为止,长达一千多年。从秦汉开始,书法的发展突飞猛进,日新月异,不同字体先后出现并走向高峰。魏晋时期,书圣王羲之的出现标志着书法成为士大夫以及读书人孜孜以求的榜样。楷书隶书行书草书篆书的大家举不胜举,使整个书法发展史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曾熙《致吴昌硕书》

曾熙 曾宪玙(曾熙长子) 杨仁山 李瑞清合影(右起)1911 年夏摄于北京

可是盛唐过后,中国文化从鼎盛阳刚时期走向了阴柔秀美的时代,行楷书以及行草书大行其道,宋四家苏、黄、米、蔡以及赵氏、董氏书风影响下的元明书法都走向了形式美的道路。清初的傅山、王铎异军突起,掀起了一阵浪花后又后继无人重新走向了赵、董书风一统天下的局面。物极必反,帖学的没落以及贫血造就了碑学的后来居上。自南北书论后,经包世臣、康有为的大力鼓吹及实践,一大批默默无闻的魏碑被重新发现和推崇,并推出“碑派书圣”郑道昭来与书圣王羲之相抗衡。

曾熙《致丁立钧书》

曾熙(右一) 曾宪玙(后排右一 曾熙长子) 杨仁山(后排右三) 等合影1911 年夏摄于北京

碑派书风的兴起有很多原因,这里不一一细数。但碑派书风大胜之后,以王羲之为代表的帖派书风逐渐退潮,被视为书圣的王羲之招来很多批评。一时间,人人以学北派为荣,以书写雄强、狂放甚至丑拙的书法为荣。要与帖派相抗衡,自然是要树立碑派的权威人物,最终找到了比王羲之更早的书法大家郑道昭并逐渐“封神”。从阮元认为《郑道昭碑》直是欧、褚师法所由来,否定了千年来众人的共识,也否定了王羲之的地位;到了叶昌炽更甚,认为郑道昭是书中之圣,直接否定了王羲之,为碑派高举大旗。

《曾熙致倪寿川札·十二日午》

碑派之说大盛于世,很多人并没有深入思考就人云亦云,并积极实践,只怕没赶上时代风气,成为时代的弃儿。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横空出世之际,引起洛阳纸贵,书家纷纷购买或抄写,争相传阅,引为经典,其实,只要认真阅读比较,康有为的理论前后自相矛盾的地方不少,可供批判的言语很多,但并没有人认真计较,只是跟在后面追风,一时之间,无论三尺孩童还是白发须翁,都言必北魏,书必魏碑。

曾熙 王聘三 李瑞清合影(左起) 约1918 年夏摄于上海

在碑学大炽的时代背景下,很多人对魏碑很是着迷甚至癫狂。许多一千多年前的魏碑被不断挖掘,一些当时乡下读书人书写又被不识字的石匠一阵乱刻的石刻也被奉若神明,成为学习书法的不二法门。当然,世人皆醉我独醒,每个时代都不缺乏这种大智慧的人,清末民初书法大家曾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曾熙《致杨潜庵书》

曾熙出生于贫寒之家,父亲早逝,由母亲含辛茹苦地抚养成人。曾熙幼时聪慧过人,学习用功刻苦,深得老师和族人的喜爱。“幼聪强,弱冠补诸生,博览娴艺文,复以工书称侪辈。学使者张君享嘉负雅望,拔君肄业校经堂,学益进。

 

曾熙《致陆先生书》

曾熙从少儿时期就勤奋练习书法,没钱买纸时就以木棍画沙练字,很快他就能在春节时书写春联卖来补贴家用了,乡邻都夸他是小神笔。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以仁孝著称,以文章书法享誉三湘大地。湖南学政张亨嘉十分赏识他,特提拔他到湖南长沙读书,很快就交到了生死知己李瑞清并参加考试成为“亚元”。他与李瑞清谈论书法彻夜不休。曾熙题李瑞清临《毛公鼎》:“当髯居长沙天心阁,欧阳君重语髯曰:‘有李痴者,殆古之人也。及见方作书,墨濡口颊。与语,其声冷然,其言寥廓。凡上稿书,则大篆抚尚书文。’他日,仲子过予斋,相与语竟日。时髯方纵横百家,俯仰古今,视当世人无可当,意独爱仲子,仲子亦爱髯,逐为莫逆交。”

 

《曾熙致舜钦书》

自从两人相识以后,在一起学习诗书,谈论书法。李瑞清从小学习篆分,论书独崇碑派,鄙夷南派帖学。曾熙在跋《清道人节临六朝碑》云:“梅道人以周金作篆,从两汉窥六朝,所谓繇昆仑观四渎之到海,每临一碑,惊绝海内,共几研二十四年,前道人尚有南北之见,今则服膺予论,因书其后。乙卯十一月三日,曾熙。”当时正是碑学广泛传播之际,李瑞清深受其影响而身体力行之,从周金大篆入手开始练习直到六朝,对锺繇、王羲之一脉不甚留意。曾熙则劝他兼取南北,对帖学也要多加留意,取长补短,才能学到精华。李瑞清深以为然,而后对王羲之、颜真卿,以及宋四家都广采博收,使自己的书法更上层楼。


对于阮元提出的南北书派论,曾熙就不同意如此轻率、粗暴的划分。曾熙题《清道人节临六朝碑四种》,对阮元“南北书派说”提出质疑:“自仪征阮氏创分南北书派,海内学者多沿其说,熙窃以为惑矣。阮云北朝魏齐碑版尚守隶分遗法,其言当矣。至称传索靖之法,南北划若鸿沟,何以大小爨碑出于晋宋之南徼?可知化隶为真,南北同一辙也。……近敦煌石室经卷,见有北朝书章草,以证沙简中晋人手札,并可悟南北行草同源之妙,惜阮氏不及见也。梅道人以周金作篆,以两汉窥六朝,所谓繇昆仑观四渎之到海,每临一碑,精绝海内,共几研二十四年前,道人尚有南北之见,今则服膺予论,因书其后。乙卯十一月三日,曾熙。”此李瑞清临碑由震亚书局出版发行,广受欢迎,先后出版四集。曾熙在跋中广引博证,认为南北书派纯属一管之见,不足登大雅之堂。书法的演变要受到很多客观因素的制约,但南北书派截然不同的结论是十分错误的,因为书法之间南北书风的交流十分频繁,自然不能一概而论。从中可以看出曾熙的书法视野十分开阔,而且还注意到敦煌中所出土的抄经书,利用新出土文献来证明南北书风同源,可惜这个理论在北碑大胜之际,并不被人们重视。

曾熙对康有为的理论也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尊碑卑唐,甚至对颜真卿也有非议,更是对学颜大家何绍基直接忽略。这种过激行为实际上不可取法,曾熙在书法创作和授徒时都不赞同其理论。曾熙在对爱徒朱大可说:“真行以太傅、右军为二大派,然太傅一派,惟王僧虔能得真髓;右军则法乳绵延,极乎唐代之欧、虞、褚、薛,而犹未已。直至颜鲁公出,始以隶分之用笔,参以篆籀之结体,雄张茂密,卓然特立,后来苏、黄、米、蔡,殆无一人不祧右军而祖鲁公,斯亦书家一人杰矣。”这里对王羲之以及其传人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等大加称赞,并特别推荐颜真卿,认为他运用隶分的用笔,参以篆籀书的结体,使他的书法茂密雄伟,是王羲之之后的又一卓然特立,傲视世人的一大书法家,并且宋四大家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都是师法颜真卿而得以成名。曾熙对颜真卿以及唐代书法的肯定和推崇是根据他几十年的书法经验与教学实践得出来的结论,显然比康有为的过激之词要合理得多,也实用得多。

《曾熙致姚云江札·二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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